战争进入第26天，乌克兰房东莫名收到1700万美元……

大型科技公司在这次俄乌战争中所起的作用，是一个复杂而充满争议的话题。但必须承认，通过爱彼迎平台的“订房但不入住”创意运动去帮助战争中的平民，是一个美好的科技向善故事。

赛格大道特约作者 郭巍青

乌克兰战争意外地产生了一个科技向善的创新案例。这指的是，人们通过爱彼迎（Airbnb）的订房系统搜寻乌克兰境内的民宿并订房，但是目的不是去住宿，而是向房东支付房款，以此表达对乌克兰人民的帮助和支持。 

这个想法很简单，要行动也很简单。有人在网络上传播这个想法，获得了大批网友的赞赏和加入，形成了“订房但不入住”的热潮。滴水汇成涌泉，大量的房款即为善款，汇给了乌克兰境内民宿的房东。在这个热潮中，爱彼迎的商业运作平台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公益慈善的捐款平台，有点变形金刚的效果。 

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过，技术的应用是一个“展开”的过程，好比植物就是种子在时间进程中的展开。爱彼迎本来用于订房，人们却付款订房不入住，把它应用成为战争中的救助系统。当然也可以说，这个订房系统好比种子，在特定的情形下展开了它的另一面，生长成一朵善之花。 

但这会不会是爱彼迎公司自己策划的公关方案？我查找了一些相关资料，看起来不像。也许将来会有更好的调查、报道和分析，而以现在的资料来看，故事梗概大致是这样的。 

最早提出“订房但不入住”（booking but not staying）想法的人是马吉奥（Mario Di Maggio）。他在自己的推特帖子上说，“如何提供帮助？只需要在基辅的爱彼迎上预定一个星期。这是最简单的方法，可以将钱直接送达基辅居民手上。这样做花费很少，但能够立刻带来一点点改变。请大家广传这个想法。“发帖时间是2022年3月3日。 

根据注册信息可得：这位马吉奥是一位教育、咨询、创意、推广领域的从业者，男性，60后（1988年已有项目，不年轻了），玩加密货币（其注册名后缀为以太坊“Eth”）。他不仅是提出一个想法，而是和太太一起在爱彼迎平台上订了一个星期的房间。他同时给房东发信息说，他们不会入住，只是想以此提供一点帮助。对方很快回复，深表感谢。马里奥将这些往来信息也同时附在帖子上，以示真实。

马吉奥在推特发帖扩散“订房但不入住”的想法（左），其创意迅速获得网友回应（右）

这个创意很快获得了回响。3月4日，名为“quentin.quarantino”的一张帖子说，“昨天我分享了支持乌克兰的一个想法，就是在爱彼迎上订房。24小时之内，已经有100人通过这个订房的方式直接将钱打给乌克兰遭受重创地区的居民。房东的回复非常令人感动。”

3月5日，《国家报》（The Nation）的阿联酋版在报道这个新闻时引用了这张帖子，因此推测帖主可能是阿联酋的居民。而从他的发帖时间倒推24小时来算的话，他的时间更早，也许他才是首创者？不过，因为没看到他的订房确认信息，只能说前一位马里奥先生是明确有订房信息的第一位领跑者。

这些细节不一定很重要。确定无疑的实际情况是，3月3日至4日，网络上密集流传“订房但不入住”的信息，大量的人参与讨论并敏捷行动。他们散布于全球各地，四面八方。

爱彼迎CEO切斯基回应“订房但不入住”创意引发的效果

从3月5日开始，至少四十家媒体和网站报道了这项“订房但不入住”的创意运动。在爱彼迎平台上，订房者和房东连接成不断扩展的“我们的社区”，双方喷涌出巨大的善意，令所有人都感动。

3月17日，《纽约时报》刊登托马斯·佛里德曼的观点文章，其中提到，大约两周的时间内，来自165个国家的用户在爱彼迎上预定了超过43万晚的乌克兰民宿，共计1700万美元直接归乌克兰的房东所有。佛里德曼认为，这个运动创造出了一个令人惊喜的“良善共同体”。它在短时间内所起的作用如此巨大，即便美国国际开发署这样的大型机构也无法相比。 

在这个美好的故事中，还必须补充爱彼迎公司做的两项工作。第一，媒体记者非常敏锐地发现，有些所谓“乌克兰房东”并不在乌克兰，而是生活在其他国家的有钱人。在这个全球流动的时代，拥有并出租“乌克兰民宿”的不一定是乌克兰人，这并不稀奇；甚至还有可能出现骗子迅速混入其中。爱彼迎承诺与媒体配合，从技术上提供一些办法，帮助订房者尽可能地有所鉴别。当然，这增加了复杂性，也很难做到百分百保证。 

因此更重要的是第二，爱彼迎鼓励其他国家的居民在自己家里腾出房间做民宿，接待从乌克兰流出的难民，并为此开通相配套的捐款平台。这项工作的意义和效果是不言而喻的。其实爱彼迎早就有这种平台，并在接待阿富汗难民等方面发挥过积极作用。这一次，因为有“订房但不入住“的创意运动加持，更具有相互辉映、相得益彰的扩展性效果。

大型科技公司在经济、社会、政治中的作用，包括在这次乌克兰战争中所起的作用，已经成了一个复杂而充满争议的话题。但必须承认，通过爱彼迎平台的“订房但不入住”创意运动，是美好的科技向善故事。民意、创意、善意三位一体融于其中，殊为难得。网络平台便利了普通人找到普通人，善意连接善意，互相激荡放大正能量，这使我们再次看到了全球化的美好的一面。网络终究是人来使用的，所谓“运用之妙，存乎一心”，我们还是要相信，善意是创意的最终来源。

在大公司之外，从公民的角度来看，我再次想起尼尔·波兹曼在《娱乐至死》中讲过的“信息-行动比”问题。他说现代传播带来过量的信息，超过了日常行动所需。这样的信息-行动比失衡，导致焦虑和抑郁。当我们获得了信息，并因此而更加便利于行动的时候，我们会内心充实，表现得善良而强大。

一位叫做McAlpine的女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，她看了乌克兰战争的新闻，很难受，马上给红十字会捐了款。但是她仍然觉得心中有一种召唤和渴望，于是又在乌克兰爱彼迎平台上订了房。她希望和更多的朋友们一起分享信息，共同提供一些微小的、但是能够促进改变的贡献。这就是信息-行动比平衡。反观自身，当我们在各种大而无当的信息中反复内卷、并深深陷入无力感的时候，要相信这也是创意与行动的时刻。借助网络连接的便利，用善意去寻找善意，简单行动，相信行动会展开为创意、平衡与惊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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